1994 年冬天,徐州狮子山村的一处红薯窖,意外揭开了一座沉睡两千余年的西汉王陵的面纱。三十年后,当第三届汉文化论坛聚焦这座楚王陵的考古成就时,人们发现,这场发掘不仅出土了近 2000 件(套)国宝级文物,更成为中国考古从 “挖宝” 到 “读史” 的标志性事件,重塑了学界对汉代诸侯王陵制度的认知。
狮子山西汉楚王陵的发现颇具传奇色彩。1984 年当地村民开山取石时发现汉兵马俑,考古队历时七年寻找俑群主人陵墓,最终在村民废弃的红薯窖附近,锁定了这座深入山体百米的崖洞墓。1994 年 12 月,22 岁的考古队员葛明宇随队进入 56 米长的墓道,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,玉璧、玉衣残件铺满墓室,4000 余片和田白玉制成的金缕玉衣残片,以及 200 多方楚国官印、数十万枚 “半两” 铜钱,瞬间震撼了整个考古界。彼时,考古工作仍带有 “寻宝” 的鲜明印记,这批精美文物的出土,一度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。
然而,发掘中的遗憾,悄然开启了考古理念的转型。由于技术条件限制,墓中鼎内祭品未做成分分析、动植物遗存仅简单记录,更令人惋惜的是,带文字的竹简出土十余分钟便碳化消失。这些缺憾让考古工作者意识到,文物的价值不仅在于其精美,更在于背后的历史信息。此后三十年,狮子山考古从 “单体墓葬发掘” 转向 “陵园体系研究”,陆续发现王后墓、妃妾陪葬墓群、陵寝建筑遗址,勾勒出完整的西汉楚王陵园格局,印证了汉代 “事死如事生” 的丧葬理念。
从 “挖宝” 到 “读史” 的转变,在文物研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。修复后的金缕玉衣,以 4248 片玉片、1576 克金丝,成为国内年代最早、工艺最精的玉衣标本,其散乱的出土状态,还原了古代盗墓的残酷史实;墓中楚王骸骨的牙齿,为推断墓主年龄提供了关键线索;草原风格的金带扣,则佐证了汉代中原与游牧民族的文化交融。如今,考古团队已不再满足于文物定级,而是通过多学科技术,试图从土壤、遗存中复原汉代楚国的农业经济与饮食结构。
三十载光阴流转,狮子山楚王陵从一座意外发现的古墓,变为解读汉代历史的 “活化石”。它的发掘历程,正是中国考古转型的缩影 —— 从追求文物数量与精美度,到深耕遗迹背后的文明密码,考古学真正成为 “触摸历史、读懂文明” 的学科。
